还你一生:一位母亲和她七岁的肾

时间:2014-05-15    作者:起跑线





 
  当不经意听到大人讨论要卖房子筹钱给他治病时,7岁的天天突然对妈妈周璐说:“妈妈,给我拿把刀子来,我要自杀!”周璐一把搂住儿子,“不要这 样,妈妈在陪着你。”过了许久,奶奶问“想不想救妈妈”时,天天毫不犹豫地回答:“想!妈妈生病了,我要救妈妈!”稚嫩的声音和坚定的语气让一家人泪如雨 下。

  生死相依

  2011年11月,一场不幸降临在这个家庭。一向健康的周璐突然觉得困倦乏力,身体水肿得厉害,平躺就呼吸困难、彻夜难眠。到医院检查结果是她 患有双肾衰竭,医生告诉她:透析,可以缓解症状,但换肾,是最好的办法。尽管周璐知道换肾对于解决病痛的意义,但几十万手术费还是让她望而却步。“有人靠 做透析活了一二十年了”,周璐似乎看得很开,她做好了未来长期透析的准备。婆婆陆元秀带着周璐去医院做透析,那时候因为周璐太瘦,手腕上的血管又太细,没 法插导管,医院只好给她做手术,直接从心脏接导管做透析。每次透析,周璐体内的血液得以净化,但这个过程需要持续四个小时,而且每隔几天她又得重新做。

  儿子天天已经五岁,到了该上学的年纪,虽然这样的生活繁琐又痛苦,但周璐觉得自己可以坚持,“把钱留给儿子,直到孝天上了大学,我就算离开也没遗憾了。”儿子一直是周璐最后的期待和防线。

  但更大的打击接憧而至。

  周璐得病半年后, 婆婆陆元秀发现孝天走路前倾,动不动就往前摔。她以为孩子缺钙,就把他送到医院检查。医生排除骨头问题后,意外发现小孝天头部有肿瘤,最后被诊断为髓母细 胞瘤,这是一种儿童颅内恶性肿瘤,几乎就是绝症。“我当时脑袋都蒙了,孩子这么小,怎么会摊上这么大的病。”周璐的婆婆陆元秀刚开始根本不敢相信。

  为了与病魔争取时间。周璐和家人把为孝天带到武汉同济做了手术。孝天的头部的病灶被切除,同时,为了防止癌细胞转移到颈椎和腰椎按照医生要求放疗到了极限,共做了28次。

  母子先后被病魔袭击,一个家庭几乎被摧毁。

  双重母爱

  周璐出生在湖北荆州一个普通职工的家庭,父亲曾是一家工厂的销售,母亲则是棉纺厂的工人。在她的母亲王厚林眼里,周璐仿佛一直是个开朗、活泼但 听话的小女孩,而周璐自己关于童年最深刻的记忆,是10岁时候和妈妈到湖南张家界的一次旅游。除此之外,她的大部分青少年时光,都是早起、上课、放学、回 家、睡觉。1995年,父亲的意外离世,打破了这个家庭的平静,从此母女俩相依为命。18岁时,周璐到百货公司参加工作,工作七年后,她被分配到公交公司 做后勤,刚工作的那段时间,她和母亲的工资加起来还不到1千块,又欠着很多债,日子过得紧巴巴。

  2004年,谈了四年恋爱的周璐结婚了。对方是一位公交司机,因为看着老实,谈得来,其父母人品也好,周璐觉得可以依靠,“随着时间一久,两人 自然就结婚了。”婚后的婆媳关系一直比较和睦。在周璐眼里,她的婆婆陆元秀比较要强,很多事情都亲力亲为。包含家务事都是她一个人做,周璐也插不上手。而 周璐和他的丈夫则不喜欢管理家庭琐事,婆媳性格得到互补。

  结婚三年后, 27岁的周璐做了妈妈。取名陈孝天,小名天天。 “这个孩子从小就非常懂事。有时候就像个大人。他不会缠着你一定要这要那。相反,他还会猜你的心思,家里摆放的物品哪里出问题了,他都会指出来,观察力很 强。”陆阿姨说。有了孩子后,家里的生活更加规律,丈夫工作忙,从早到晚都是她和婆婆一起,两个人一起吃早饭,一起带小孩,一起买菜。在外人眼里,她们有 时会更像一对姐妹。

  艰难抉择

  2012年,尽管周璐隔天就会做透析,身体状况每况愈下。但孩子得病才真正让她陷入绝望。

  “小孩得病的时候,医生并不知道我也得了病。医生曾经隐晦地提示我们可以再生一个,意思就是说孩子就算放疗治好了也不会很长久,同时大脑会留后 遗症。” 孩子是一个家庭的支撑点。孩子治不好,她自己又无法生育,谈恋爱4年,结婚八年,为了回报这个家庭对自己的关爱,为这个家尽最后的责任。周璐觉得应该由自 己提出离婚,“家人待我很好,我也得为他们家着想,这是人之常情 。”为了不让自己的亲身母亲担心,周璐背着她最终选择了离婚。不过,离婚之后,按照协议,周璐依旧和陆阿姨一家生活在一起照顾儿子,生活没有大的变化。

  刚刚手术后的孝天状况恢复得很好,看上去就像普通的孩子没什么两样。期间,孝天经过半年调养还背起小书包去上了学前班。虽然因手术原因,孝天握 笔的手直发抖,一个字写得巴掌大,但他特别刻苦地练习,连指甲都写破了,终于把拼音字母写得有模有样。奶奶陆元秀还给孝天买了把二胡锻炼他的手指活动能 力。

  最担心的还是来了,2013年11月底,孝天走路又开始无法维持平衡。而且隔个两三天就吐。经过复查,孝天病情复发了。而且癌细胞已经转移到大 脑和小脑。医生的结论是无法手术,只能药物保守治疗,且只剩下两三个月的生命。当天,周璐和陆元秀含着眼泪带天天到公园里划了一次船,这是他最喜欢的项 目。病魔似乎急于摧毁这一家人,2014年元旦后的一天,天天突然双目失明。2月11日,他呕吐不止再次入院。

  与此同时,周璐的血液透析从一周两次发展到四次,而且插入心脏的导管内纤维沉积,血液流动不畅,透析后还是很虚弱。那些天她每天都需要坐着睡觉,非常痛苦。医生告诉他,救命唯一的办法是赶紧进行肾脏移植。

  眼见母子俩的生命都岌岌可危,陆元秀无比心焦,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。医生说儿媳必须接受肾移植才能救命,但肾源非常难找,孙子天天已经被宣布不治,能不能用天天的肾脏救儿媳的命?她试着向医生咨询,得到了肯定的答案。

  2月中旬,她试探地问周璐:“你是O型血,天天也是O型血。肾源不好找,如果天天有一天不在了,不知道能不能用他的肾救你。”周璐一听,大哭不 止:“孩子都走了,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,我不能用我孩子的肾。”武汉市红十字会器官捐献联络员也开始做周璐的工作,但接连三次上门,周璐都避而不见。

  陆元秀又动员周璐的母亲劝她:“天天的肾如果在你身上,你就能代替他活下去,也是在延续他的生命啊!”终于,让周璐接近死灰的心,有了活下去的动力。她答应了配型测试---结果很理想。

  还你一生

  2014年3月28日,天天的爸爸妈妈和奶奶三人,一起在红十字会送来的遗体捐献协议书上签了字,捐献出肾脏和肝脏。根据协议,小孝天去世后, 他的两个肾脏和一个肝脏将移植给3位患者,其中一个肾脏将移植给自己的母亲。此时,大家所想的,不只是救周璐,还有另一个像天天一样的孩子,以及一位像周 璐一样的母亲。

  4月1日,周璐被告知第二天可能做移植手术,也就是说孝天随时可能离去。当日,周璐彻夜难眠。

  4月2日凌晨两点,经过数天时而苏醒时而昏迷的状态后,孝天停止了自主呼吸。

  4月2日,4:15分天天心跳停止,医务人员集体默哀后取出天天肾脏和肝脏。

  与此同时,周璐病房外的走廊来了多名记者。打了电话确认后,周璐这才发觉到孩子真的已经不在了。医护人员拿着手术同意书来到周璐病床前,她没有 流泪,只是低声地问了一句:“马上就要做吗?”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,就一笔一画地在同意书上签下了名字。医生离开后,几位姨妈过来搀扶她,尽管她早已对儿 子的离去有了心理准备,但最终还是控制不住自己,捂住脸无声地哭起来。姨妈们本想去安慰她,却也忍不住号啕大哭。

  三台移植手术同时进行。

  4月2日10:13。周璐被推出手术室,手术很成功。随后被转移至ICU重症监护室。

  4月9日,因为孝天的左肾输尿管有些先天畸形,导致排尿不畅,周璐又接受了一次小手术。截止到5月11日,天天的肾脏已经在周璐体内存在39天 了。39天内,天天的肾脏已经由7.5×4公分慢慢长成了现在的10×5公分,已经接近成人正常的大小了。术后的周璐在前三个月每个星期都需要复查一次, 一个月拍一次B超。四个月后,复查改为半个月一次,未来,复查间隔会越来越长。但终生需要吃抗排斥的药物。

  现在,周璐又回到了妈妈身边,就像十几年前的那个孩子。

  为了还债,家里的房子已变卖,周璐和母亲王厚林只能先寄住在姨妈家里,她希望能有机会申请到到公租房,“好歹有个自己的家”,周璐说。

  父亲去世的早,而她结婚10年,母亲已经一个人住惯了。早上母亲六点就出去公园里锻炼,中午11点吃饭,下午4点吃饭,这些习惯和周璐固有的作 息时间很不相同,她和母亲的生活还需要时间来彼此适应,“现在的职责就是把自己身体养好,不要用几年就坏了。等身体养好后,我想带着妈妈去海南或者云南 玩,听说那里很漂亮。”

  如果一切顺利,经过半年到一年的休息,周璐就可以上班了。孩子重回自己的身体,新的生活等着她和她的母亲继续走下去,她不想让自己总是处在一种悲伤的精神状态里。

  附(周璐2014年5月6日公开信):

  在我和儿子陈孝天生病之前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捐献器官,更没有想过我的儿子会捐献他的器官来救我。这段时间发生的这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,在梦里, 我和天天一起经历了生死轮回,现在梦醒了,但是我再也看不到摸不到我的天天了。不过,我的天天现在就在我的身体里,他永远都是和我在一起的,我会好好保护 我的孩子。天天教会了我怎样去为别人考虑,怎样去帮助别人,我现在觉得人在去世以后留下有用的东西挽救别人的生命,比什么都没留下会更有意义。非常感谢所 有关心和帮助过我们的人,虽然你们当中有绝大多数人我都不认识,但是我还是要对你们说一声谢谢,我也会带着我的天天的肾好好活下去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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